【王文娟自传】天上掉下个林妹妹——我的越剧人生(1)

日期:08-19  点击:130  属于:最强音



第一章 乳燕离却旧时窠


1926年农历十二月的一个严冬,我出生在浙江嵊县黄泽坑边村。

父亲是一名乡村教书先生,为人随和,性格爽朗,在乡里有些名望。不过,乡村教师收入微薄,难以养家糊口,无奈因家境贫困,我读完小学三年级不得不辍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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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世纪50年代中期王文娟全家福

(坐者为其父母、左起:小弟、大弟、王文娟、其妹”)


记忆中的童年快乐很少,看戏是当时最难忘的经历之一。

外婆家所在的后山村是一个大村子。当时女子越剧第一代演员施银花、屠杏花、赵瑞花等常被请到后山村来演“的笃戏”,演员们坐着轿子,派头十足。我时常跟着大人们去看戏,俨然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戏迷。

1936年,我刚满十岁,听到隔壁村要办戏班的消息,兴奋地跑回家跟母亲说:“我要去学戏!”母亲听了闷声不肯答应,我缠着她再三地磨:“我一定要去学!”母亲无奈只好替我交了学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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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世纪50年代末

王文娟与两个弟弟在上海枕流公寓合影


公寓合影师傅指派我演花旦,教走台步等一些基本功。

       我演得非常认真,演到剧情悲伤处,真的流了眼泪。

台下的观众纷纷称赞我:“这个囡头演得真好!”正演到高潮时,突然进来许多黑衣人,大声叫喊:“不准演出!”

后来母亲告诉我,这些人都是村里有钱人家派来的,说女子登台唱戏有伤风化。

戏班就此解散,我第一次学戏就这样夭折了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1937年秋天的一个傍晚,忽然村子田边走来一个人,二十多岁穿着很是时髦的一个女子。

我心想,这姑娘打扮得真漂亮,不知是谁家的客人?

这时忽然听到小姐妹跑来叫我:“姐姐!你家来客人了,妈妈叫你快回去!”

原时髦的客人正是我的表姐,是上海红极一时人称“越剧皇帝”的竺素娥。

      表姐竺素娥早年进科班学艺,唱红杭州、绍兴、宁波等地,在上海已站稳脚跟。

但日军进攻上海,时局不稳,她们不得不回到家乡避难。

回到家看到母亲正和她闲聊,见我进来,母亲笑着对我说:“这是你素娥姐姐,快叫阿姐。”我看着表姐唱戏能够养家,还可以去上海杭州各地跑,心里十分羡慕。

表姐走后,妈妈告诉我:“素娥姐要带你到上海去学戏。”

听到能去学戏,我喜出望外,心想如果也能像表姐那样唱红,就能让妈妈不再受苦,想着想着,似乎看见了生活的希望……

过了几天父亲回到家,听说女儿要去学戏极力反对:“女孩子怎么能一个人到外面去学戏?”

看到父亲顽固的态度,十一岁的我不禁伤心地大哭。

父亲不胜其烦,猛抽了几口烟,撂下气话:“我不管了,随你们去吧!”

但真到分离的那一刻,我还是泪眼婆娑,一步一回首,母亲站在家门口挥手送我,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在那里哇哇大哭,想到从此和父母弟妹很难朝夕再见,我不禁泪流满面。在那一刻,真希望上海是个永远也走不到的地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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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1984年王文娟

在家乡嵊州市黄泽镇坑边村留念


第二章  人海浮沉天涯行


1938年夏天,我们坐船到了上海码头,站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心里依然有一丝恍惚:这就是上海吗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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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38年王文娟到上海后拍的第一张照片


一路颠簸劳顿,我又累又饿,在上海的第一顿饭吃得很香。

几天后,表姐让我拜过唐明皇(过去梨园行尊唐明皇为祖师爷),便算是入了行,接着我向表姐行拜师礼,从此表姐就成了我的老师。

那一刻起,我的演艺生涯开始了。

我在练功上不敢有丝毫懈怠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一定要争气,把戏学好。同伴小姐妹外出游玩时,我常独自留在后台琢磨剧情唱词,戏散场后,别人忙着卸妆,我带妆上台走台步、练甩发、跪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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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世纪50年代中期王文娟

与老师竺素娥(坐者)、师姐筱素娥合影


那时,我的生活除了学戏就是看戏,我养成了每周看一次电影的习惯,当时上映的中外影片开阔了我的视野。

刚开始学戏,都要先跑龙套。

记得我第一次上台,演的是《孟丽君》中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,我站在舞台上往下看,吓了一大跳:“下面密密麻麻都是人!”那时的剧场在演出时是不暗灯的,演员在台上能看清楚观众席。

我时刻留意每一个学习的机会,日夜两场戏更是我最好的“教科书”。

跑了一阵子龙套,我慢慢也能演上一些小角色了,比如《红鬃烈马》里的代战公主,小戏《王小二过年》中的王小二。

几番演出下来,反响不错。

此后,老师常让我以“小小素娥”的艺名顶替临时请假的三四肩演员。我成了一个“救火队员”,缺什么角色就演什么。

1939年2月8日,全团演出封箱戏《投军别窑》。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出。

虽然之前已经排练得很熟练,可到了台上还是紧张得发抖,只觉得嘴唇发硬,声音打颤。当演到薛平贵说自己已被任命为马前先锋,即日便要启程攻打西凉时,王宝钏叫了一声“哎呀”,然后做一个“气椅”的身段,我坐下后才发现位置偏了,赶紧又往椅子中间挪了挪……戏总算是顺利地演完了。

我在台上表演,老师一直在台边仔细观看。

演完后,她鼓励我:“演得还不错,就是太紧张了。”

随后指出不足,说着就给我们示范起来。以我当时的阅历,对夫妻间生死离别的感情是无法体会的,对老师的人物分析也不能完全领悟,只是“依样画葫芦”般模仿,但老师那句“假戏真做”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我改学旦角后,因为老师是演小生的,学戏碰到的最大问题是没有花旦的脚本。我只能靠“看”,当老师们在台上演出时,我在边上仔细看认真听,默记头肩花旦的唱词和身段。今天记不全,明天再接着记,直到全部背下来为止。

后来看得多了,就用纸默写下来。

舍不得花钱买本子,就去撕剧场的旧海报,纸上还留着墙粉的痕迹,我把背面叠起来,用针线钉成本子,将唱词抄在本子上,有不会写的字就用符号代替。

       另外一个途径就是“偷”。我看到很多演员都会把脚本放在枕头下面,有时候她们去姐妹外出,我就去把脚本悄悄地拿出来,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拼命地抄,一次抄不完,等她下次出去了再拿出来抄。

1941年底,我老师竺素娥与支兰芳搭档,在通商剧场演出了不少新戏,如《林黛玉》《红娘》《恩爱村》等。

有一天,陶贤先生正给演员说戏,我刚化完妆,也凑过去听。陶贤先生忽然问我:“你就是小小素娥?”

我说:“是呀。”

他说:“小姑娘,你原名叫彩娟吧?我替你改一个字就叫王文娟,你看好不好?”我欣然接受,此后便正式改名叫王文娟。



文章摘自:《天上掉下个林妹妹——我的越剧人生》(王文娟著)

图片来源:越剧博物馆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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